1942年,曹又方生于上海,7岁时随父母去台湾,10岁时,以「光虹」为笔名,在「中华日报」儿童版发表文章。
13岁时她就开始写小说,同年母亲患病去世,仅仅一年后父亲就娶了继母,她难以接受,开始不停逃家,脾气也变得越来越暴躁。
考上台南女中后,她更加叛逆了,常常跷课,被老师罚站走廊,发型和穿着总是特立独行。
大家给她取外号叫「逆女」,她说:「叛逆,只是不流于世俗!」
不到20岁,她就以作家身份出道,外表温婉秀气的她,成了男作家的梦中情人,小说家七等生曾形容她:「巨大的眼睛闪着琥珀的光芒」。
考大学时她落榜了,只好去念世新编采科夜间部,26岁的她和小7岁的男友相识,之后闪电结婚,育有一个儿子,这段婚姻仅仅维持了一年多,之后她便成了单亲妈妈,关于离婚原因,她只是轻描淡写,也许没有一个男人愿意,跟这么有个性的女人在一起吧。
走出婚姻的围城,她并未失去爱人的能力,她决定做一朵自由的花。
后来她也勇敢地恋爱过许多次,却都造化弄人,没能修成正果,再后来她看透彻了,她说自己必须在婚姻和事业中,做出一个选择,而事业比男人更适合她。
而这样的她,还是被许多人定义为,爱情专家、感情专家,她经常解答大家的问题,她会讲许多例子向人们阐明自己的见解。
她认为在这个时代,作家要担负起爱情的导盲。
她不赞同时下流行的速食式爱情,她说:自己用咖啡豆磨出来的咖啡,才是最好喝的咖啡,即溶咖啡是永远无法与之相比的,爱情也是一样,过程中的羞涩与感念是最美好的时刻。
她先后换过20多个笔名,之后才取了,曹又方这个好听又中性的名字。
不停改名没有影响她的人气,她的作品文风大气,题材广泛,吸引大批读者,可就在事业辉煌时,她却突然选择离开台湾去纽约,去纽约的理由很简单:「我想吃什么就去吃了,我想到哪里去就去了,我想要跟什么人谈恋爱,就跟他谈恋爱了,我向来自己做主,这一点我很对得起自己。 」
她总是这么果断、颠覆而决绝。
在美国期间,她每天读书、写作……并且完成了三部优秀的长篇小说,她曾当《中报》副刊「东西风」的主编,主办过不少艺文活动,在80年代,是她将两岸的作家和作品连接起来,成为海峡两岸文化的桥梁。
10年后,她又从美国回到台湾,历任多家报纸,杂志,出版社的总编辑,社长和发行人。
她曾一手创建的出版社,时至今日仍是台湾最大的出版社之一。
一有空,她就像个好奇的猫,喜欢满世界地乱跑,有人问她为什么闲不住,她毫不介意地回答:「因为我没有男人。」
1998年的某一天,她正准备和朋友开派对,却毫无预兆地,被检查出卵巢癌晚期,这是妇科癌症里致死率最高的癌症,医生断定她的生命不会超过一年半,勒令她第二天必须住院动手术。
拿到诊断书时,她第一句话,不是确认悲伤自己的病情,而是大呼:「完蛋了,我的PARTY!」
更意想不到的是当晚的派对,还是如期举行了,派对上好友们都痛哭流涕,她却异常冷静,泰然自若地宽慰他们:台湾人得癌几率很高,自己得病不算冤枉。
面对这样的打击,每个人都会无法忍受,会去抱怨命运的不公,她也同样质问过上天,她总是想,自己生活规律,早晨6点进健身房,每周打3次羽毛球,不抽烟,不喝酒,吃饭都少油不加味精,这么注重健康,怎么就得了癌症了呢?
后来她慢慢想明白了,是她的性格决定了自己的命运,她从来不诉苦,压力自己抗,凡事求完美……
她重新思考起自己的生活方式,她觉得癌细胞不仅仅是敌人,也是身体的一部分,在它没有退出之前,只能妥协,另谋和平共存之道。
虽然一个人的身体生病了,但是却可力保心灵的健康。
之后她就把每一天,都当作人生第一天,把每一天都过得从容而精彩!
那时,儿子在美国留学,她身边没有一个亲人陪伴,只能自己打自己的仗。
生死关头,她仍然特别地理性,她没有选择立即动手术,而是看了两位医生,听取综合评估,最后才选择了自己信任的医院和医生。
后来的手术切除了,一个直径20公分的卵巢肿瘤,也摘除了她的卵巢,输卵管和子宫等,女性的大部分特征器官。
手术后,迎接她的就是残酷的化疗,半年内,她做了6次,人瘦了十多公斤,头发全掉光了,可她却仍然热爱生活,热爱世界,头发掉了,她就戴上帽子,笑话自己个子矮小,她经常涂口红,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,她还强迫自己运动、吃东西、练气功,让护士推她到台大医院旧楼,去看新郎新娘拍婚纱照。
她说尽管她病了,可这个世界依然美好,依然运转,人们依然恋爱,依然结婚......
每次化疗结束,她就又叛逆了,就像当初逃家、跷课,现在她逃医院,她会失踪好几天,找一个偏僻的村落,走山路、吃野菜、泡温泉。
在自然中,她感到身心愉快,像个孩子般单纯而快乐。
在这样的状态下,她奇迹般地活过了,医生所宣判的一年半时间,而且症状很稳定。
我们只有在对生命负责时,在不把自己的不幸归咎于别人时,才能真正成为自己命运的主人。
然而到了2001年,她的卵巢癌再度复发,这一次即使再乐观,她也有些慌了,她被死亡的阴影笼罩住,胸口闷痛,感到极度地绝望。
她连吃了10天安眠药也无济于事,她突然想起自己喜欢的庄子,庄子面对死亡可以鼓盆而歌,死不是结束而是又一个开始,畏惧死亡比死亡更可怕。
看透生死后,她心态再次变得平和,她的灵魂已经进入豁达的境界,再次手术后,她立即决定停止化疗,她开始奋笔疾书,《淡定、积极、重生》,她要记录和癌症抗争的全过程,她要挑战5年23%的存活率。
她就像一个打不倒的战士,好像从来没有脆弱的时候,就连她的朋友都从未见过她哭泣。
只有一次,她和挚友回自己家,走到僻静处,忽然委屈地说:我瘦成这样,连乳房都没有了。
听者无不心如刀绞……
2002年,台湾的一家酒店里特别热闹,酒店内到处都是金色的气球和鲜花,钢琴王子弹奏着动人的爱情曲子,知名人士盛装前来,一场盛大的舞会似乎就要开始了。
可外人都不知道,这里即将举办的是一场追悼会,是她给自己办的追悼会……
她说人一死,大家去致辞,都会说很多很好听的话,这个人突然伟大了很多倍,这些好话她应该活着听到。
她这么说,也真的这么做了,敢这么做的她恐怕是第一个。
作家吴淡如和艺人陈鸿担任主持,那晚,她穿着一袭带大红玫瑰的黑裙,还是那样地美丽动人,婉约清丽,她看着朋友们一个个上台和她告别。
胡茵梦修炼多年,已经很少有事能在她心里惊起涟漪,可这次胡茵梦却怎么也忍不住,一把抱住她嚎啕大哭。
性情真挚的她,没能收获天长地久的爱情,却拥有一大批交心的好朋友。
认识她的朋友都说她像狐狸,爱直言不讳又特别难搞,但她身上总是有一种吸引力,让人不自觉地主动送上门。
跟她在一起的感觉就像是:与有情人,做快乐事。
她会心血来潮地带着朋友们,跑到海边打麻将,在他们有难时,又会两肋插刀,在所不辞。
她生前为自己开追悼会,不是为哗众取宠,不是要做惊世骇俗的事,她是深思熟虑后,乐观的要掌控自己的人生。
永远主导自己人生的她,开了追悼会之后,又再次创造了奇迹!
几年后,医生告诉她,她身体的各项指标已经完全正常。
2008年她和她深爱的友人们,一起庆祝抗癌成功10周年,她就是想让世人看到她的坚持,原来癌症,也没有什么好怕!
这场大病不仅让她心境得到升华,也重新收获了生命中珍贵的亲情。
在美国长大的儿子李炜,和她的关系一向淡漠,儿子经常跟她吵架,她得癌症前,他们之间全部的对话,包括吵架和摔门在内,最多不会超过10个小时。
他觉得母亲那么强,根本不用让,直到有一次,她突然伤心地说:「你知道吗?最硬最强的东西最容易断,断了之后不可能会修好。」
妈妈的乐观与斗志,重新唤醒了久睡的亲情。
现在李炜通晓六门外语,游走于文学、哲学、艺术、历史等诸多领域。
余光中称他是:「一位才学出众的书痴」,夏志清教授说他是:「读书之广博通达所惊奇」。
有人在他身上什至看到钱钟书的影子,现在他是中央电视台的外文专家,常年在大陆各地巡回演讲签书。
一场病痛母子亲情终于化冰,然而留给她们的时间却不多了。
2009年3月25日,两次成功打败癌症的她,却没能打败突如其来的心肌梗塞,而猝然告别了这个世界……
在她去世前她曾交代,希望自己可以树葬,她还是那么地幽默、乐观,她说自己生前用的纸太多了,得还点回去。
她有一双很「毒」的眼睛,十丈红尘、纠缠不清的男欢女爱,被她一眼看去,就见了底。
她,有一颗很硬的心,把癌症当做礼物,自己为自己举办快乐的葬礼, 她就像一片兰草叶子,有最柔软的姿态,中间却过了一根钢丝。
8年前,乐观的她走了,今天为大家讲起她的故事,是愿每个人都能,把握时间,活在当下,该爱的都爱了,该给的都给了。
死亡,是人的必经之事,不需为它多虑,人活着的时候只需,用心活、仔细活、快乐活!